心理变态者

【Y2】草迷宫(3)


夜晚的青都下城,方是真正的魔都。入夜了,在摊前喝酒吃肉的人们依然络绎不绝。到了子时政府是要禁夜的,却不妨碍众多夜行动物在城市的各处进行秘密的交易。远看只是漆黑的街道,若远若近的却又灯火与人声。二宫和也看到两个黑影在角落里悉悉索索地说话。一汉子道:假做真时真亦假。另一人道:无为有处有还无。两人作了一揖,齐声道:祸福相依。


话音未落,却听巡夜的人喝道:是什么人躲在那暗处?转眼就有观差提着灯笼要照过来。二宫一行三人暗暗叫苦,要说他们为何这么晚未到落脚处,在城市内游荡呢?樱井虽然是青都人,到底是贵公子,平素未见识到下城民众的手段;一碗面才吃完,再去摸索财布已经被偷了。


被抓到衙门内拘留一夜,本来在哪里落脚不是落脚;只怕同房的犯人们都不是善类。正踌躇间,一只漆黑干瘦的爪子搭上了二宫的手腕,抓得生疼。只听那人用气声道:小兄弟,这边走。二宫急忙跟上,却不知为何那人的脚步这般快。原来这汉子是个术士,怪道刚才官差来时,他与他的同伙倏忽间就不见了。二宫也从师父那里学过亘白术,当下心中默念真言,脚下空气变得有了弹力似的,连带着身后的相叶都照顾到了。


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,终于眼前豁然开朗,二宫已经是昏头转向。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,回头看樱井翔已经不在了。


 

方才情急之下,二宫居然忘记了这羽族已经不会飞翔的事实。如今他心中仍然惋惜:那是多大多漂亮的一双翅膀啊,怎么就被废了呢。


相叶当时被夹在中间,听着樱井的喘息声混着风声,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;只是他并未出言提醒二宫。他的内心很敏感,不似外表那样忠厚:总觉得樱井会给他们带来麻烦,如今失散了也是命运的安排,但愿自此别过。他抬眼望着眼前的景象: 巨大的平台上占满了人,平台后是一望无际的海面,失去了房屋的遮蔽,明月光撒在海面上,也撒在身边人的脸庞上,多少拂去了这两名少年的不安。原来他们是被带到了码头上。


“这里是大野的地盘。虽然政府有禁夜,但对铁血帮睁只眼闭只眼。方才我与我兄弟带累了你们,也只好管到底了。”那汉子的长相却不如他的话这般仗义, 腮帮子上没一点多余的肉;两只眼睛贼溜溜的。


二宫并不致谢,“因为你,神山君丢了。”他闷闷不乐地道。汉子只得讪讪地干笑了两声。


周围多是些高大的汉子,码头上飘荡着烟草与汗水的气息。此时的人群躁动不安,二宫听到许多人传递着类似的消息:今天首领会来说话。突然人群安静了下来,只见一个矮小的男子登上了高台,身边跟着一道可怖的黑影。他的随从一席黑衣,几乎要溶到夜色中,脸上却带着副面具,光滑的面具上绘着血红的笑脸,远远望去,像是虚空中单漂浮着一张面孔一样。


这正是松本那日谒见大野,为他服务的摆渡人。江湖间传闻大野手下的得力干将有两名,号称魔王身边的黑白无常,黑无常是时时待在身边的,却并没有人知晓白无常的面目。


二宫不曾想这下城的魔王,竟然与普通男人无异,就连开口也是黏糊糊的。“各位兄弟姐妹,想必今日集会的主题, 大家也已经猜到了。上城的樱井氏如今对下城是步步紧逼。税赋繁重,许多人仅仅能维持不饿死罢了,更是没有精力生养。久而久之,猛虎都要变为气弱的绵羊,这正是樱井氏的目的。“


底下的人们群情激奋,爆发出一阵呐喊声。


“然而这是我大野决不允许的。从前任当家手中接过这担子,其间上城都改朝换代了,铁民却依然生生不息。铁民的脚步也不会止步于今日。我想让大家知道,我们在上城内还有朋友,到时两相合力,定打樱井氏一个措手不及。” 语声中平静地仿佛还带着笑意,似乎方才的刀兵之事只是在谈论天气。


“具体的行动,不日就会展开。到时我大野还要借诸位一臂之力。”说完话,他向群众们作了一揖,动作正与前番两位汉子相同,然后迅速下台离去。人们嘴里念叨着“祸福相依”,也准备散了。


人群中的一个小女孩却突然指着二宫他们道:“铁血帮一百四十一人,不管何族,我记得一清二楚。这两个生面孔又是从哪里来的?”她生的眉清目秀,脖子上挂一溜儿红玛瑙珠子,目光中却隐隐有杀伐之气。


人群复又聚拢过来。



 

樱井到底还是被官兵抓住,扔到了衙门里。他抬头望着阴湿的天花板,墙顶不时爬过毛绒绒的蜘蛛。不幸中的万幸,隔壁的大牢房满了,他被关到一间单独的隔间。说是隔间,却离不法之徒们只有一面铁拦之隔,那些人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,目光如炬,正如黑暗中眼冒绿光的恶狼。


索性只要在这里凑合一夜。他没犯什么事,天亮了应该就会被放出去。只是偌大的青都,他从何处寻起二宫他们?即便是出去了,当务之急也是寻回宫的门路吧。家人们一定正担心着他的安危,宫内的叛徒也等待他去扫除。


天涯之大,难道他和那小道童就此别过了?


不知道为何那么放不下那人,樱井不想骗自己,这不仅仅是感念救命之恩那么简单。或许是在宫中长大的他从未见过那么纯净的人吧,浅浅的眸子盛着水光,从上目线看人时恰似一只无辜的猫咪,勾起人怜爱与保护的欲望。


这只猫咪在他心窝里不轻不重地挠了一爪子,虽然没有伤到他,却令他总觉得心里痒痒的。


官差的脚步声打断了樱井再去回想, 只见那士兵从轻浮的样子转为满满的恭敬: “这位公子,方才可能是属下误会了,不知您是出来议事的。有位大人正在楼上等您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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