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Y2】草迷宫(4)
却说那少女话音刚落， 有许多人围将过来。方才首领谈的是机密要事，大家都很怕混入奸细。那瘦汉子急忙打圆场道：“诸位误会，这两位小兄弟原是因为受我拖累，被官差追捕，不得已带来了码头。大家看清楚，这两人没生羽翼，只是流落到此的普通人族，怎么会与上城的鸟人有勾结？“
“话虽如此，猴子你也太大意了。” “就是就是，人不可貌相，万一是受了鸟人的好处而来呢？”人群中仍然议论纷纷。
此时相叶向前一步，将二宫护在身后。“各位大哥有所不知，我这位同伴，父母正是因为羽族人族之争导致父母身死，我的父母虽然是被盗匪所杀，但归根结底，还是因为羽族入侵，政局不稳，导致各地流匪四起。若是故乡还有安身之处，我等又岂会在这异域流离失所？”
少女说道：“照你所说这般，与羽族有深仇大恨，不如上街就杀一个鸟人自证清白，犯了事有我罩着你。“她吐吐舌头，做了个白刀子进、红刀子出的手势。
相叶幽深的双瞳盯着她。半晌，他无声地咧嘴笑了，“乱世，我也不是没有杀过人，多一个又何妨。”
户田觉得， 这个外表忠厚的少年身后有一个黑洞，洞里是她不该窥探的秘密。她仿佛在一瞬间，听到了眼镜蛇在她耳边吐息。
她甩甩头，掩饰了心慌，“也罢，大小姐今日就放过你。”
待人群散去后，两个少年坐在空荡荡的码头上。“你方才演技不错。” 二宫说着，看着自己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为白烟。
“小和，你不相信我真的杀过人吗？”
此时明月已经从天空中隐去。黑漆漆的海面上，卷起阵阵波浪。不知那其中，是否有蛟龙缠斗？二宫将身体裹进外套，背靠着一叠空箱子蜷缩着。“我要睡一会，相叶氏你就算睡不着，好歹也闭目养会神吧。再不睡天就要亮了。”
樱井不知那官差口中的大人是何身份。“莫非是宫中的叛乱势力得知了我的行迹，连夜赶来灭口？”他不禁暗暗揣紧了怀中的匕首，身为太子他本有着一身武艺，那日若不是遭人远距离暗算也不至于中招。但是近战他是一等一的好手，若是来者不善他也不妨来个先礼后兵。
待他看到小楼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时，先前的戒备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。“修！“ 他难以自持地换道。”你怎么得知我在这里？“
“哥哥。” 身穿贵重狐裘的少年迎了上来。
“修，马上带我回宫，我有重要的事提醒陛下，那日的行刺恐怕是意外，大野他真正的目标是我不是父亲……”
“不是意外。”少年打断了他。
“修，你的意思是……“
“哥哥，那天你可看清，袭击你的人是一拨人还是两拨人？“
樱井心中早有预感，他只是不愿去承认。那日他从翅膀上拔下来的箭， 淬的毒有奇异的药香，正是本门中秘传的七虫七花膏，能让人的神经麻痹坏死……“修，是你干的。”
“不错，是我干的。大野智的手下不至于不确认身份就动手，只有我确定那日车中的是你。他的打手只是替我背了这个黑锅罢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“ 樱井的声音充满了痛苦。
少年平静的脸颊在樱井发问的一瞬间变得扭曲。“哥哥，你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么？“
“英雄本不论出身，只是我的命运，从一出生便以决定了。你是君主，我是臣子，只因为你是正出，我是庶出，还是最为人所不齿的私生子。虎毒不食子，父亲才将我接入宫中，但是他只当我是此生的污点，从不肯正眼看我一眼。从小，你身体健壮，我身体虚弱，你可以学武，我只能读史，你事事称父亲的心。我的母亲，被你的母亲以鸩毒赐死。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在母亲死的一刻，我终于明白了，有些人生来就是一无所有，要想不坐以待毙，只能伸手去奋力攫取。“
“哥哥，你一生顺遂，不知人心险恶，这样的人，如何为人君？“
“君主的第一课，就是要变得冷血。你母亲取了我母亲一命，我本要从你身上取还，留你一命已是手下留情。”
樱井怒目瞪视着眼前的少年，他此时觉得看了十余年的面孔居然变得如此陌生。他的手再度覆上了怀内的匕首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
“哥哥，你杀过人么？”
你敢杀人么。
少年叹了一口气。“大势已定，父亲虽然得知内情，我却已经是他唯一的继承人。樱井氏族不会接受一个废翼之人，飞翔之土不会接受一个废翼之君。如今青都遍布我的眼线，若是你再有异动，我不会再留着你的性命。你不妨远离青都，倒也是拿王座换了潇洒人生，何如？”
樱井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，只觉得从头到脚都被一盆冰水浇透了。
二宫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，他连绵不断地做着不同的梦。
最后他梦到自己身着一袭白衣，在花丛中与蝶群嬉戏。
少年身上有淡淡的草露香气，那是来自远古秘林的赐福。
蝴蝶被这阵香气招来，绕着少年翩翩起舞。少年似乎被吸引，他伸出手指逗引着蝴蝶。
少年的动作是如此之自然。他心中无喜无悲，了无杀意，指尖的动作似清风，似流水，在虚空中轻轻划过。激不起半些波澜。
蝴蝶却在被指尖碰触的瞬间，分作两半，它全然不知道自身已经死去，两片蝶翼依旧在空中分头翩翩作舞。
少年持续与蝶群嬉戏。身边蝶翼在盘旋了一阵后纷纷飘落，恰似风吹花摇，落英遍地。
花开花落终有时。他听到自己说。
tbc
评论(3)